2021年10月19日
蕭文強
一九七五年八月我回到母校任教,與載澧兄在香港大學數學系共事,但其實十二年前我入讀港大理學院時,早聞其名。當時一群住宿於盧吉堂 (Lugard Hall) 的同學非常祟拜他們舍堂的 “大仙 (senior)” Stephen,視他為青年導師,言必Stephen。Stephen者,載澧兄的英文名字也,後來與他共事,系內大家都稱他為CL。
“ Stephen把Apostol全部習題都做了一遍!”
Apostol是指Tom Apostol在一九五七年出版的經典教本《數學分析 (Mathematical Analysis) 》,我聽到了便企圖「偷師」,立即買了書本回來細讀。固然,我的功力差Stephen很遠,只能做習作中其中幾題吧,然而,似明非明地讀了全書,竟也在大學一年級數學分析課做的不差,實拜CL之賜。
一九七五年八月十三日回到香港大學履職,甫抵埗向數學系報到,即被當時的系主任黃用諏教授著我接手教CL的一門課「排隊論 (Queueing Theory)」。我的本行乃抽象代數,於「排隊論」一竅不通,甚至與之極有關連的概率論(Probability Theory) 亦沒有正式修讀過,故對此任命感到忐忑不安。全憑恩師黃教授的勸告及鼓勵,叫我多學一些自己不懂的知識以擴闊視野,並囑咐我找CL尋求幫忙。CL二話不說,便贈我Robert Cooper在一九七二年剛出版的新書《排隊論導引 (An Introduction to Queueing Theory)》。我馬上回去把書細讀,當時也幸好得到另一位老友林建的鼎力幫助,在開學前那個月「惡補」了一番概率論;同時,我也在那一學年旁聽了CL授的概率課程,由此得以親炙教益,才敢於上陣!此番工夫,對我日後的科研工作大有裨益,我必須感激CL、黃教授與林建。
認識CL將近六十載,也算是老友了。雖然有時我對他的行事方式不一定全部認同,但總的而言,我們談的非常合拍,尤其於教學方面,我們的想法、做法,以及對師生關係的體會都頗相近,從談天當中我也自他那兒學到不少。因此,我大膽說一句,有一件事上的看法,我跟他是很接近的。我們都曾有過年青的夢想,有志成為一流的數學家或者理論物理學家(用今天的流行術語說,就是追求卓越,要當上世界級人馬)。後來大家也明白到夢想歸夢想,能力卻有不逮。我在研究生院時已經夢醒,CL可能比較遲一些吧。不過,我們並沒有因為夢醒了便不再努力,因為我們也明白到人生目標不僅在於獲取諾貝爾獎 (Nobel Prize) 或者菲爾茲獎 (Fields Medal)。雖然我們知道不會拿到這類獎項,也不要妄自菲薄,也應該追求自己的興趣和志向,做自己覺得有意義的事。譬如說,我和CL都有信心在教學方面作出貢獻。CL比我強,除了傳授數學知識以外,他很關心學生的全人發展,在這方面的工作和成績,大家有目共睹。CL多才多藝,新的念頭層出不窮。至於CL 在戲劇和創意寫作方面的才華與成就,那個圈子的朋友當然比我瞭解得更加透徹,輪不到我再說些什麽了。
一九九五年CL在港大開創了通識教育計劃,組織和舉辦了一系列並不給予學分的課程,卻吸引了眾多學子。每學期之初,報讀者眾,報名處排了長長的一條龍,蔚為奇觀。這項通識教育計劃,由CL 主持至他二零零二年六月退休後還繼續下去。
CL說服了我在一九九六年開設其中一門數學通識課「數學文化 (Mathematics as a Cultural Phenomenon)」,一共五講,正規課堂下課後五時至六時半舉行,竟也來了一群聽眾,導致三年後我在數學系把五講擴展為一門選修課「數學:文化的傳承 (Mathematics: A Cultural Heritage)」,每年修訂增刪內容,倒也教了十年,退休後仍教了幾年,從中得來的樂趣與滿足感,實在要感激CL。
CL在港大數學系服務了三十四載,榮休前夕為本系的「數趣漫話」講座系列作了精彩的一講:「數理與創意思考」。從演講中我們知道CL的多才多藝,不遲於七、八歲已經有所表現!CL榮休後,把他的無限創意,帶到香港浸會大學發揮,創立了人文素質教育計劃,繼續造福莘莘學子。
從載澧兄多姿多采的一生,本著其一貫之熱誠畢生致力的工作,我們明白到應該像他如此,愛護年青的一代,弘揚具有普世價值的文明和文化。也要活躍思想,不要盲從權威,一言以蔽之,借用載澧兄七年前送贈予我其大作的書名:「破格思考」!
載澧兄,許多你的朋友和學生都會十分懷念你,感激你!
蕭文強
二零二一年十月十七日
(原文已於2021年10月17日在香港大學理學院數學系網頁發表:https://hkumath.hku.hk/web/memory/memory_clchan_main.php )